江西瓦罐人

写东西的。
不知名认证鸽手相声艺术演员。
关键词-布袋戏 恨心 兔狼 天刀
金光布袋戏进度东皇战影。

【恨心520 48h】8:00 夏日限定

2021520#恨心48小时##幽灵抢亲团#8:00


文/陆无恙


1.

 

黑板正当中,粉笔所书“南宫恨”三个大字遒劲有力。

站在讲台边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笔挺的白色衬衫,外搭深灰色小马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手腕处的袖口扣子松开向上拉起,露出精壮的小臂。

他开口,“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

 

飞渊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忆无心的,又把小脑袋凑近,挤眉弄眼地往讲台上瞟,掩唇偷偷和她讨论新班主任的长相和学校中有关的八卦传闻。

忆无心充耳不闻,直直看着这位班主任,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

 

几小时前。

 

对于大学接近尾声的女大学生而言,没有早课的早起就是自杀。

而忆无心,无论有课与否,哪怕是周末,也保持着早睡早起自律非凡的生活作息,由此蝉联寝室三年的早起冠军。如常对同寝的三个小姑娘进行人工唤醒服务失败后,忆无心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就扣上黑色棒球帽下楼晨点顺便晨练。

按照惯例,各年级交叉签到。到了大四,找学弟学妹签到总是能讨些小便宜,比如混水摸鱼替室友代签一下什么的。而今天负责晨点签到的,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周身气度,都不像是同学,而是哪位老师。见到那张黑白各据一半的脸,这样异于常人的长相,忆无心脑海中似乎有个片段可与之对应,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还可以等回去问问飞渊她们,不过今天代点就有点麻烦了。

起初对于代点这件事情,忆无心是拒绝的,直到飞渊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了一大通,诸如早起犯困影响学习效率、形式大于实质、帮点一次胜造七级浮屠云云,加上后续多次实践锻炼,才造就了今日替人代点脸不红心不跳的忆无心。

 

“老师早上好啊,”忆无心压了压帽檐,礼貌地和面前的老师打了招呼,那人似乎也只是点了点头权作回应,忆无心就赶在他开口问姓名班级的时候抢先开口,同时自然拿过签到的纸笔,“那个,老师,我的名字可能比较难找,我自己勾吧。”

翻到她所在那页,一气呵成连勾了四个名字,再递还给人。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啦!”

 

然后飞快跑路。

 

——————

 

此时忆无心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位代理班主任认不出戴了帽子的自己。

 

“忆无心。”南宫恨突然点到她的名字。

 

“到。”忆无心噔地从座位上站起,心也噔地几欲跳出胸膛。

 

他在讲台上,她在讲台下,仅隔着几排座位。

忆无心只敢偷偷觑一眼这位老师。他那双赤色的眼沉静无波,像是某种天文现象下的月亮。短暂对视,忆无心就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谜底——他分明是认出了她,于是她懊丧垂下脑袋,盯着桌面,等着批评。

但尴尬只持续了几秒。

“坐下,”南宫恨拿过讲台上的花名册,指尖搭在纸页边缘翻了一面,眼也没抬,似乎只是一次循规蹈矩的点名环节,“后面的同学答到即可,无需站起。”

 

 

2.

 

原来的班主任因为要去羽国海境等地研学,学校就临时安排,把南宫恨抓来当班主任。所幸大四的班主任无需操心太多,学生干部对班级事务处理早已熟稔,他只需走走过场,在一些需要的时刻充当一下所需的角色即可。

正如他在开学第一次班会上所说的,他没有时间替同学处理琐事,希望大家安排好自己。那次班会之后,全班再也没有见过南宫恨,哪怕是班级群里。

 

“唉,”美少女飞渊坐在瑜伽垫上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是因为减肥计划又失败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啦,老实说南宫老师看上去就很凶的样子,他往那里一站,整个教室都低气压了。”

 

“不过我听已经毕业的玄狐学长说,南宫老师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有个外号叫作黑白郎君。”常欣将滚落到旁边的泡沫轴立起放到一边。

 

鲁玉反坐在椅子上,小手托着腮搁在椅背上,“说来南宫老师比有些明星长得都好看,但不是我喜欢的温柔耐心的那一款…欸,无心,你喜欢哪一种类型啊?”

 

忆无心一心二用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听着室友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八卦闲谈,没想小玉话锋一转把话题抛向了她,话端砸在脑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飞渊截住替她回了句,“我们无心啊,情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才能明白爱情的珍贵…”说罢还抽了张抽纸假兮兮地擦了擦眼角,演出一副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模样。

 

“是啊是啊,大学都快毕业了,无心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小玉接过了戏精的接力棒,深得精髓般环臂搂过坐在地上的飞渊,依偎着也开始叹气起来。

 

常欣摇了摇头,无奈了笑了笑,向忆无心解释,“无心,大家都只是开玩笑,不过你要记住,能遇到自己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你喜欢谁,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几年大学生活,忆无心早已习惯室友们大大小小的玩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以往这个话题总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过去了,今天她却走了会儿神——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吗?

所以目光回转电脑屏幕时,她才意识到错过了抢课时间,费了好大一番劲挤进选课平台时,只剩下寥寥数人报名的散打课。无他选择,不过都是运动项目,且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也曾是散打冠军,对这一体育选修课,忆无心倒也说不上勉强和将就,按下确定键,选课成功。

 

3.

 

忆无心偶尔会到学校附近的小巷中喂流浪猫。

下午是选修的散打课,体育馆在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校区,她就拎着一小袋准备好的小鱼干,七拐八拐地钻进猫咪常待的那一处。往日还未走近,馋猫们早就循着味来了,今日却是一点动静都无。忆无心也起了疑心,慢慢走近拐角,入目的是两伙和她一般年纪的青年,看起来像是本校和邻校的学生,两方人马看上去正势同水火,有的手中还拿着搬砖、铁棍之类,一副几乎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忆无心以前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但她知道,凭自己一个人,不明所以地冲出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于是她蹑手蹑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按下按键准备报警,指尖每敲击一下屏幕,心脏也随之猛震一下。心下忐忑,脊背发凉,忆无心下意识向后挪了半步,却感觉撞上了什么,她一手捂着嘴制止自己发出惊呼,一边拨出了110。

 

此时一只手自她身后伸出,在接通前,将电话挂断,径直绕过。,高大的身影拉长将小小的她整个挡在身后,阔步走向对峙中正剑拔弩张的人群。

 

忆无心脊背紧贴着墙面,掌抚胸口以尽力平复自己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屏住呼吸以期听到些别的什么。

 

“一点花架子,也拿来摆弄?”

 

咚,是铁棍落地的声音。

咔,什么东西被猛地折断。

哐,有谁重重摔倒在地。

紧接着,声音就开始混乱…

 

忆无心听见打斗的声音,并非激烈的兵戈交击,也非来回的拳打脚踢,而是占据单方面优势的、碾压之势的,一人主导的打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只有一个声源,不是以音量盖过,而是在一声一声的动作后,使其他再不敢发出。

她又听见嘈杂人声,痛呼、惨叫、求饶,然后是突然的寂静,那个熟悉的声音说。

 

“哼,你们,还不配我再动手。”

 

接下来就是其中一群人穿过拐角,从忆无心面前经过次第走出。为首的几个佝着腰背捂着腹部,而后跟着的几个也都是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队伍的最后,走出她久违的班主任——南宫恨。

忆无心站在原地也不是,就踩着南宫恨身后的影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

 

这一路就跟着走到了教务处,刚下课的神蛊温皇路过这浩浩荡荡的小队人马,狭眸稍敛轻笑呵出声,“哈,黑白郎君教导学生果真是春风化雨。”

忆无心险些笑出声来,却看见南宫恨极厉地瞥了一眼神蛊温皇,温皇老师便不再多言,只是维持着狐狸模样般的笑。忆无心探出脑袋在南宫恨身后朝神蛊温皇摆了口型向父亲的朋友问好,注视着他略略颔首过后优哉游哉走进办公室。

 

南宫恨将学生交由教务处,简单说明了事情,忆无心作为现场目击者也补充了几句。最终学校只作批评,不作记过处分,将涉事学生留了写检讨。

南宫恨迈步而出,却发现忆无心仍然跟在他的身后,蹙眉疑惑,“忆无心,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忆无心没想到他突然发问,愣了一会儿,才指了指体育馆方向,低声向他解释,“老师…我去上课,我想我们,只是顺路。”

 

没想到这一顺路,就顺到了同一节课。

 

南宫恨额上青筋跳了跳,抚指揉了揉眉心,在门口落停了步,“你先进。”

忆无心小鸡啄米般诺诺点了头,轻手轻脚溜进教室的后排,过了半分钟,南宫恨才走进,教室里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随着他走进而壮大,又很快平息下去,他自身带的严肃任谁也不敢提及老师上课也迟到。

 

忆无心也曾同父亲学习过散打,但藏镜人坚持散打只是运动的一项,并不将其作为竞技比赛而将其中的技巧完全交给女儿,教也只以基本锻炼的动作章节为主。忆无心从千雪阿叔和温皇阿叔那里耳闻过些父亲年轻时候的事,包括地下场子打野拳之类,明白这是作为父亲对女儿的保护,毕竟这类竞技,很容易受到伤害。

但南宫恨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来上课的学生以男女性别分开,而是一视同仁地授予内容,进度不为个人拖延,学到最后进度是基础动作或是进入实战,全凭个人。

 

对于男生轻而易举的训练量,对于女生还是显得有些吃力,忆无心在第一节课的高强度训练后,脱力地仰躺在海绵垫上,却是意外的轻松。

大脑放空,就放思绪任意漫游。忆无心想到南宫恨,或说是黑白郎君,曾和她的父亲藏镜人一样,名字并列在散打比赛的冠军名次下,多少年前他们也曾各站一角,酣畅淋漓地进行一场对决。

她突然也很想,有机会能和南宫老师,实战一场。

但黑白郎君仍然不易亲近的,而后的课程大多是由他挑选出较为优秀的助教带领练习,他大多时候就在一旁,偶尔走近指点几个表现较好的。忆无心排在队伍的中后部,只有自由练习时,才能绕过重重人群,看到那个身影。

 

课后小玉替她擦药揉化瘀青,看着忆无心为了一节选修课总要搞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少唠叨她,不过是选修课,都大四了,给老师卖个乖不挂科不就好了。忆无心就会收好医药箱,替她捶肩捏腿,应着好啦我知道啦我的会注意的下次不会啦。

 

下次一定,然后下次继续。

 

课程近半,忆无心进步飞快,但仍然离可以同南宫恨实战的程度还差得远。“隔岸观火”几个月的南宫老师却突然组织起了一对一评招。和他不近人情不好惹的外表不同,他将每个人几乎都控制在一招两式之间,重在教学,点到即止,又会针对每个人提出一两句简要建议。

到了忆无心,抱拳行过礼后,她放弃扎实的基础套招,径直对着眼前的师长发动攻击。然后果不其然,被南宫恨翻掌即挡借力化力,一瞬撂倒在地。

 

忆无心爬起鞠躬致谢。

南宫恨冷不防说出口一句,听起来不太像赞赏的赞赏,“站起来很快,”而后继续补充道,“你的目标应放在基础,而不是太急着追赶远超于你许多的目标。”

 

所以,南宫老师,是注意到自己了吗。

 

4.

 

大四,没有太多的课程安排,学校组织的活动也参加寥寥,所有人都在忙着出国考研考公或是跑宣讲会找工作,忆无心的室友们也难得赖床,她们就像和每个大四学生一样,夜晚在寝室相聚,白天就各自忙碌。

忆无心一早就通过了俏如来所在大学的保研申请,在其他室友忙于投递简历、申请实习、复习考试焦额烂头的时候,倒显得有些空闲。

 

久不出声的班级群适时滴了两声,飞渊一手填简历,一手滑开手机,快速看了一眼后锁了屏幕嘟囔道,“这个时候开课,本姑娘就是想捧场也没时间啊。”

 

忆无心打开手机,群内是班长所的发布的关于一条新课开设的消息,呼吁有时间的同学积极选修,而主讲老师一栏赫然是南宫恨的大名。

 

——————

 

从来上课都是催促室友出门的忆无心,第一次被室友们催着提早出门。

用飞渊的话就是,南宫老师的低气压,得贴着最后一排才有安全感吧。

 

于是上课从不迟到的三好学生忆无心,在大学的最后几个月,开始了她的踩点生活。

 

计算好的时间,离上课仍有几分钟多余,忆无心站在教学楼下的花坛边对着灌木发呆。直至上课铃响,她再蓄着劲一口气从楼底跑到顶层,踩着上课铃声的余音到达教室门口,气喘吁吁地扶着门边向准备上课的老师报告。

南宫恨沉默了几秒,沉声嗯了一句,默许她进入教室。

忆无心快速环视了一圈教室,果然,教室座位由后向前人数逐渐减少,到了前几排更是几乎没有人落座,尤其是距离老师最近的第一排。

拉了拉书包肩带,深吸一口气,忆无心缓缓经过南宫恨,坐在了第一排,坐在了距离南宫恨最近的讲台前。

 

南宫恨开的新课是国学,看到这门课程的时候忆无心也有些混乱,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南宫老师是一位“春风化雨”的体育老师。怀着这种心情,忆无心意外发现他上起国学课,也讲得很好,除了全程不与学生互动外。

 

课间铁骕求衣老师来推广新的上课签到小程序,将老师也纳入考察范围内,需要学生协助拍照。问到有无同学帮忙时,坐在第一排的忆无心将手举得笔直,而后排的同学各自眼神飘忽翻翻书划划手机看看窗外,各式各异,就是不与讲台上的两位老师有丁点眼神交汇。

南宫恨瞥了眼眼皮底下毛遂自荐突兀举起的纤细手臂,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每当忆无心踩着点说着抱歉只能坐到第一排时,总有后排同学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她总是被弄得耳垂发烫,不是因为快要迟到,而是因为她刻意为之的小心机。

 

她在课间用手机给南宫恨拍摄在讲台上的照片,再用微信发送给他。因为坐在第一排,稍仰的角度,显得他更加挺拔,镜头中的南宫老师和平常一样,没有太多表情,也从没看过镜头。

如果老师是一副摄影作品,他一定是摆在摄影展单独一个玻璃橱柜的那一副,忆无心心想。

 

不知不觉,最后一个学期也要结束了。

忆无心躺在床上翻着相册里的照片,同一个角度,同一个人,缩略图都装了手机一屏幕。最后一张照片,因为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过盛,没有对好焦,像是自带了模糊滤镜,照片中的人物在暖黄的光中,减去平常的冷峻,多了几分柔软。忆无心拉大照片,光影重叠中,南宫老师的眼睛似乎转向了镜头这边,拉大后,就好像正看着自己。

 

像窥视被逮个正着,忆无心猛然锁了屏幕,看着宿舍雪白的天花板。

自己是不是,有点,喜欢南宫老师呢。

 

    5.

 

毕业如期而至。

大家在布置好的活动教室开最后一场告别班会。

 

在满目彩色的气球和彩条里,无数啤酒罐碰撞一起。大家手握着手、肩靠着肩,唱关于青春、友情和告别的歌,大学四年的情感,喜怒哀乐,好的坏的,都通通掺和一起灌注倒进歌声里,倒进酒里。酒精与感情发生奇妙化学反应,于是欢呼着长大和毕业的班会基调可是转变,狂欢背后蛰伏的离别就正式入场,并以极快的传播速度蔓延开来。先是感性的女孩们,再到平日里五大三粗的男孩们,起初不过是细微的啜泣,而后是嚎啕,是又笑又骂,又哭又闹,所有的情绪最终融在泪中,倚靠着身边的同窗,为青春作结。

 

酒意微醺的忆无心颊上染了团红云的绯色,握着酒罐就摇摇晃晃地,向独坐安静一角如同局外人看着大家的南宫恨走去。她举起啤酒就去碰南宫恨拉开未饮的罐子,酒气上窜打了个酒嗝,头重脚轻间,手中的酒罐被抽走,步浮不稳,她向他跌去,脑袋磕撞在他胸口,那双噙了热泪湛蓝眼睛就扑扑掉下大颗眼泪,挂在脸上,眼底也因饮酒醺红,她抬起头对上南宫恨的双眼,想从他平静的眼底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又将双臂锁紧搂住他的腰,歪着脑袋对他笑。

“南宫老师,毕业快乐!再见啦!”

 

跌跌撞撞地回到人群,同所有人拥抱,好像这个拥抱不过是一场告别的仪式。

 

忆无心醉去前,恍惚间听到首歌,不知道谁的手机连上了教室的蓝牙音箱,放的是黎明的《夏日倾情》。

 

于夏日告别,于夏日截止。

 

所谓夏日限定,字面上来看,是指很多美好的事物都只在夏天有它独一无二的意义。勺子挖下的西瓜当中一块,冰淇淋一边冒着冷气一边融化,橘子汽水琳琅摆作一排,梅子和桑葚冰水浸泡过染作唇上的嫣色,烟火掩过聒噪的蝉鸣追着夏夜的尾巴亮成白昼,夏天的太阳晒得又热又躁,连牵手和拥抱都黏糊糊的。

许多人相聚,又各自离去。

 

是一场夏令营,结束后就回到各自的轨道和生活。

离别,谁也无法阻拦。

 

和风曾吹得树沙沙簌簌,震颤抖落一地叶片,而风止后,就是下一个季节。

 

    6.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看起来和他们不能说有点干系,简直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代理班主任南宫恨,在毕业前最后的时间邀请同学们去他山中的老宅小住。由班长代为通知,想来语气和措辞也是经过了反复斟酌修改,完全没有从那样一个老师嘴里说出来的痕迹。

南宫老师家的老宅确是谦辞,说是别墅也不为过,位高山半山缓坡,视野开阔,远眺而去,离城市也并不至于偏远。只是据他寥寥几句,平常除了按时打扫的家政人员无人居住,之后便依旧是贯彻他的放养政策,让同学们安排好生活和娱乐,自己关门进了卧室。

 

夏日炎热,山中避暑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久居城市,山中的一切对大家都十分新鲜,几日的假期过得轻松又惬意。只是南宫老师从不参与他们的活动,只在吃饭时同桌用饭,大家似乎也了解这位老师风格,也不打扰,依他所说将各自安排妥当。

 

飞渊趴在忆无心的肩头,小声嘀咕,无心,南宫老师这就是傲娇吧。

 

忆无心应着她,但对自己来说,这几天意外拉长的相处时间,却像是偷来的。

 

她在夜里辗转难眠,想象着南宫老师幼时曾在这样大的房子长大,在这里捉迷藏的话,可能一天都找不到吧,但看起来,南宫老师好像小时候也不会参与这样的游戏。

她离南宫恨的距离因这一处可以算作他的家而快速拉近,却在这样的距离,因即将到来的离别,显得更让人失落。

在几百次数羊失败后,忆无心掀起被子一角,从常欣身旁起身,溜到了楼顶的阳台。

 

皎月高悬群山之巅,山风携沁意拂过周身,南宫恨穿着闲适的长款家居服,支额懒散倚在座椅上看书,旁边一盏不算明亮的落地灯,正照在他的书页之上。

忆无心下意识举起手机,将这一幕拍下,咔嚓声响,引人注意,拍过模特太多次的当事人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扯谎,“月亮很好看。”

 

“你起的很早,”南宫恨抬眸看来,语气中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合上书页放在案几边上,他踏着如水月光向忆无心走来,错觉间,夜色与灯光将他烘托得无比温柔,“想要看别的景色吗?”

 

忆无心应了好,落后他半步随他下了楼,他将一件咖色皮质夹克丢给忆无心,带她去院子的角落,停着一辆电视比赛中的专业摩托。他跨坐上车,待忆无心也坐上来,“小丫头,”拧动把手,马达轰鸣蓄势待发,忆无心好像听到了一句不一样的称呼,还未应他,摩托车就飞也般驶出,“坐好。”

 

摩托呼啸穿过环山公路,风刮着脸有些疼,忆无心就把拉链拉至最高,整个人装在这件大号的外套之中。她攥着南宫恨的衣角,起初隔着的礼貌距离,车一启动就因惯性消失无踪,整个人栽在他宽阔脊背上,侧脸隔着衣物贴着他的后背,她听不清,想来南宫老师也听不清,于是她说我喜欢你,我喜欢南宫老师,微不可察的一句,被山风裹挟,吹得更加破碎,她将这一场告白,说与他听,隐秘而盛大。车声卷袭过所在,扬起飞尘,比山间的鸟兽啸鸣更利,隆隆间,她分不清是听到了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树影齐齐向后飞移,月也向西沉去。南宫恨最终停在公路尽头,山巅所在,彼时车停,忆无心手脚发麻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车上下来。须臾之间,天地相接的一线所在,有什么冒了尖、吐露了白,明亮而夺目的,正缓缓上升。

南宫恨背对她静静等待日出,她锤了捶发麻的小腿,瞧了他的背影,就攥了拳迈步走向前去,与他并肩而立。

阳洒万物,晨光熹微,与他同沐初生新日之下,忆无心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她坚定这一份喜欢。

由一个偶然契机开始,因他的其中一面而想要去探究了解更丰富的所在,又因他熠熠发光吸引自己的每一面,构成正向的循环,从而坚信而笃定地告诉自己,这是喜欢。

 

 

7.

 

夏日终将结束,离别如期而至。

 

毕业后在家等待研究生开学的暑假,忆无心一个人在家,见不到朋友,也见不到南宫老师,这个夏天的尾巴,就拖得更加漫长艰难。她点开南宫恨的微信,万年不变的头像,空白的朋友圈,从不给人点赞评论的习惯,聊天记录也只停留在她单方面给他发考核照片的时候。忆无心下拉了几次他的空白朋友圈,思考她的班主任毕业后把她拉黑的可能性。

询问小玉她们后,得到的回复是听起来像是他会干的事…

 

公众号推送了一则适宜看日出的观景地点和日期,忆无心转发文章并附上,“有机会的话,还能和老师一起看日出吗?”

没有红色感叹号。

相反地,南宫老师的备注变作正在输入中,持续了许久,忆无心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收到一句回复——

 

“嗯。”

 

太阳每天升起,四季依旧轮转,告别后还能再相逢。

还会有,许多个夏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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